石壕吏

杜甫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这首诗写诗人傍晚时分投宿于石壕村，碰到了吏役来捉人。老翁跳墙跑了，老妇去给开门。于是就有了“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一个“一何”显示了那个“吏呼”的粗暴程度和“妇啼”的悲苦程度。所以后人说“其事何长，其言何简。‘吏呼’二语，便当数十言。”这里就有剪裁，把“吏呼”的内容都给隐去了。“吏呼”本身就含有“问”，问什么？问她“你家的人呢？”，或者说“你家的男人呢？”于是老妇开始回答，从“一男附书至”一直到“犹得备晨炊”。

现在不少唐诗选本把这些都用一个引号和一个反引号把它归纳为一段话，这恐怕是不恰当的。“吏呼”得那么怒，还容许你长篇大论，实际情形恐怕不是这样。

吏呼：“你家男人呢？”

老妇回答：“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吏再问：“难道家里就再也没有人了吗？”

老妇回答：“室中更无人。”

或许是吏呼的声音太大，就把那个吃奶的孩子给吓哭了。孩子一哭，吏说：“那个哭喊的是谁？”

于是老妇回答：“惟有乳下孙。”

吏问：“既然有孩子，那孩子他妈呢？”

于是老妇又回答：“有孙母未去。”

吏说：“那么把她叫出来看一看。”

老妇回答：“出入无完裙。”

这一段完整的对话经过，被杜甫通过剪裁的手法，把它极度精整地组合在了一起。如果把它作为从头到尾老妇的一段致辞也可以，但是诗歌就失去了很多的趣味。

精当的剪裁，就造成了一种描写的空白，增强了诗歌的内丰蕴涵，同时也扩大了读者的联想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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