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致玛格丽特

[英国]阿诺德

是的!像人生之海中的岛屿,

被涛声回荡的海决宰割，

分布在荒凉无边的海疆，

千万众人过着孤独的生涯。

岛屿觉得了四周的水流之环,

理解了自己永恒的界限。

但每当月光照亮岛上高地，

每当岛上吹遍春天的芳香，

每当星光残暴，在山谷里，

夜莺美好动听地歌颂，

可恶的音符啊，从彼岸到此岸,

超出海峡和涛声，飞向对面——

这时啊，一种酷似失望的渴望，

便向最遥远的角落倾泻，

他们感到，确实无疑，在以往,

咱们曾组成过单一的大陆!

现在包抄我们的是水的平野，

啊，但愿我们的边界重新相接!

是谁，使他们如火的?望之情

一旦点燃，又迅即冷却?

是谁，使他们的宿愿化为泡影?

有一个神，令他们互相隔绝，

令大海把他们的海岸相隔，

滔滔咸水，使人疏远，深不可测。

(飞白译)

【赏析】

据说，诗人二十五岁时在瑞士邂逅一位叫玛格丽特的?女，曾为她写过不少诗。两年后，诗人与玛格丽特又在瑞士重逢，但这第二次相遇，姑娘仿佛已不再念及旧情，分别使诗人非常疼痛。《再致玛格丽特》选自爱情哲理组诗“玛格丽特组诗”，诗中记录的就是第二次分辨时的痛苦之情，其主题是感慨人与人之间难以战胜的孤独的处境，以及人与人之间难以解释的生疏感。

拥有宇宙广泛意义的人类孤独，是在精美的如水流普通旋转的环状构造中开展的。心灵上的孤独与盼望、对抗与忍耐，人类历史境况的从前与现在、个别与个别，在造成“千万世人过着孤独的生活”的精妙的“水流之环”中体现了它们各自丰盛而又冰凉的意思。在人生之海中，人与人被象征着环境、生活、时光和冷淡、曲解、猜忌的大陆所围绕、所分别、所限度。就像一个个孤岛散布在茫茫无边的海疆，每个人虽生活在人海之中，却感到只存在于自己狭窄的天地之间，在本人的世界过着孤独的生活。这难以否定的现实，这世代连续着的凄凉的状态，使人感到它的不可超越的界线所具备的永恒性。可是，一颗颗孤独的心灵仍然时常浮起彼此雷同的对美的向往。每当温顺的感情像眼光般清粼粼地洒到心灵的凹地，每当青春和美妙的心愿像春天的芬芳吹遍心灵的绿野，每当星空下，漂亮的大做作赋予心灵的渴求以夜莺美妙动人的歌声，这时啊，哪个灵魂不在发抖中升起最柔和的音符，随即荡漾出最热闹的爱的旋律?丨这些跳动着的心灵都怀着蜜意并深信未几之前，他们确曾有过彼此相遇的幸福时间和彼此懂得的幸运时刻，就像先知曾描写过的那样，“每个岛都是大陆的一局部，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角”。于是，“一种酷似绝望的希望，/便向最遥远的角落倾注”，寻求以往的梦，追求心灵间独特的恋情和欢愉，寻求心灵间彼此的沟通和慰藉。诗人简直是含着热泪在哀伤和等待中呼唤心灵的边界从新相接。然而心灵对伴侣的召唤，心灵对美和爱的憧憬，心与心之间热火朝天的互盼之情，为什么“一旦点燃，又迅即冷却”，这是谁的义务?这是谁的错误?太难以解释了，世人兴许基本无奈也不才能解释这亘古之谜，因而，诗人面前涌现了一个神。是“神”“令大海把他们的海岸相隔”，令心灵与心灵相互隔断。用一个超天然的神来解释人类处境的根由，也许是由于：只有用自身就意味着“神秘之谜”的神，方能美满说明人类的各种谜吧。

当然，鉴赏中对诗人用意的料想不能代替“有象征的情势”中酷似主观的客观。事实上“神”的呈现，不仅存在绝妙的诗意，而且增强了“滔滔咸水，使人疏远，深不可测”这一情景所包括的残酷的事实性。同时，也表示了诗人心坎深处对人的孤单这一难以转变的处境的极大苦楚，以及不解的困惑跟深厚的悲痛。

《再致玛格丽特》是诗歌史上较早反应异化景象的诗作之一。当初这个“神”的面孔貌似越来越清楚了，不妨叫“他”为异化之神。不外，这位“神”在当代诗国中还有一个最迷人而又富于诗意的雅号，即：“别人就是地狱。”(季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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